云南咖啡的价格迷局怎么破

保山怒江坝的咖啡种植大户李国江，在他位于海拔1500米左右的基地里翻弄着已经晒得差不多的咖啡豆，对于这个咖啡采季，李国江觉得自己终于等来“翻身”的日子，“咖啡豆价格全面大涨”。


（图说：咖啡采摘是关系咖啡品质的重要环节，包括采摘在内的人工成本占据了咖啡种植成本的大头，人力成本的上升与咖啡价格的波动对经营者造成较大压力。）

而远在普洱市的上海庸曼咖啡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陈庸看着雀巢和星巴克在当地挂出的收购价格，一阵感叹：2月2日收购报价一级商业豆突破21元/公斤，鲜果价格也突破3.6元/公斤。这是自2013年来最高收购价格。


（图说：雀巢位于普洱市郊的咖啡收购点，以及2月2日的咖啡收购价格，这个价格在目前的云南咖啡生豆的交易中具有指导意义。）


（图说：刚加入到云南咖啡收购中来的星巴克，成为咖农的又一大选择，而星巴克的收购价格依然和雀巢高度相似。）

但是，突然飙升的咖啡豆价格与咖啡种植面积存量却正好相反，云南咖啡种植面积从2014年的180万亩峰值之后，已连续萎缩了6年，目前咖啡种植面积的存量在农业权威部门未发布具体数据的情况下，有行业组织估算不到130万亩，在李国江看来，应该不到100万亩了。他举例说，“怒江坝在高峰时期有约4万余亩，到今年整个怒江坝咖啡种植面积不会超过6000亩，萎缩了一大半”。中国咖啡工程研究中心的陈振佳博士也表示，近几年来，云南咖啡种植与产出确实是在逐年萎缩。

怒江坝原来遍布的咖啡树，现在基本要到山上才看得到了，“好地早就改种蔬菜、水果了，种咖啡不赚钱啊”。连续6年的价格低迷，特别是2016—2018年，云南咖啡鲜果收购价基本在1.5元/公斤到1.8元/公斤之间，咖啡米价格15元多/公斤，这个价格基本低于咖啡种植成本，现实的农民当然就弃种咖啡了。

在没有大规模选育、推广良种的情况下，种植面积的萎缩就意味着咖啡产量的下降。同样是在农业权威部门未发布官方数据的情况下，咖啡行业组织曾预估2020—2021年采收季云南咖啡产量预估只有8万—9万吨，和高峰年份的15万吨相比，几近腰斩。来自在云南咖啡四大主产区收购咖啡豆的客商们的消息，今年云南咖啡豆产量会令人感到“沮丧”。

在低迷的价格中仍然坚持的人

距离普洱市20多公里接近太阳河森林公园的一片林子里，就是刘敬波夫妇的咖啡园，茂密的森林和湛蓝的湖水，让这里充满了大自然的气息。刘敬波夫妇是昆明人，11年前双眼一抹黑地投入到咖啡种植的大潮中，当时正是云南咖啡豆价高市热之时，有着朴素环保情怀的刘敬波夫妇看中了这个还没通电的地方，十来年下来他们引种的肯尼亚sl28已长成了成熟的树木，在这个海拔1400米的地方坚定地走上了精品咖啡的道路。“由于这个地方有不确定的霜冻，因此咖啡产量一直不能稳定，亩产也不算太高，但我们的销路还算不错，是那种非常小众的消费群在支撑这个咖啡园。”刘敬波说，“我们不会去雀巢、星巴克的收购点交易咖啡豆，而是自有销售渠道。前几年咖啡豆价格低迷的时候，主要是不愿意让自己一手开辟的种植园转手他人，完全靠情怀坚持了下来。”

相对于刘敬波夫妇的情怀，芒市帕底村委会的线岩罕过就属于“休闲玩家”了，家里的几十亩地除了种咖啡，占家里收入来源的三分之一，还套种了坚果等高价值果树，“咖啡在我们这里房前屋后都可以种，而且劳动强度不大，老人小孩都可以干，所以咖啡就这么种着了”。此外，他的咖啡成熟后采下来直接交给后谷咖啡，也不用担心销路问题，“公司提供种苗、化肥，技术服务到家了，村子里家家户户都这么干。”线岩罕过所在菲洪村过几年就要因为修建高铁站搬迁了，不过在新址线岩罕过依然准备复制之前的模式，继续种植咖啡。

李国江创办自己的保山怒江香咖啡进出口公司时，正是咖啡价格看好的时候。他回忆说，2014年咖啡米价格达到了26元/公斤，他自有的2000多亩咖啡园在这个时间段之后经历的却是连续5年的价格低迷，15元/公斤上下的咖啡米价格成为他永久的记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保山怒江坝开始了大规模弃种咖啡，种蔬菜、水果、坚果才是目前怒江坝种植的主流，这个以咖啡种植闻名的小镇，虽然现在依然头顶咖啡小镇的光环，实际上早已物是人非。但是现在怒江坝依然存在一批咖啡“执着者”，他们在低迷的价格中“苦苦支撑”，因为他们看到了近几年国内咖啡市场需求与日俱增，他们相信怒江坝终有一日会再现往日的高光时刻。

最为重要的是，在云南省委、省政府把咖啡列为“绿色食品”和八大高原特色农业之后，咖啡产业每年都获得了上亿元的扶持，这才是支撑云南咖啡依然不倒的最重要因素。


（图说：正在给客户做脱壳加工的代工厂。普洱市的类似工厂过去约在30家以上，目前只剩下十几家。）

云南咖啡收购价长期受制国际巨头

在改革开放之初，国际巨头雀巢来到了云南，云南咖啡种植由此重来。省咖啡协会名誉主席熊相人介绍说，2008年之前国内咖啡工业几乎没有，咖啡生豆只有卖给国际巨头，咖农没得选。而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雀巢公布的收购价格就是所有云南咖啡的指导价格，再后来国内咖啡工业和消费市场发展之后，大家依然根据雀巢的价格制定自己的收购价格。“在雀巢收购价格出来之前，没有企业会报出自己的收购价格，因为你就是报出来，人家也不会卖，要参考雀巢的价格才会产生实际交易价格，时至今日仍然执行这种市场规则。”上海庸曼咖啡的陈庸说。

2010年之后，伴随国内咖啡工业起步以及咖啡消费市场的崛起，国内企业给予云南咖啡的采购价格每公斤通常高于国外企业。相对地，国内企业的采购才是目前云南咖啡销售的最大客户，外企采购其实就在万吨上下，近年来星巴克也在普洱建立了收购点，占据云南咖啡产量七成以上的普洱市，成了咖啡生豆大宗交易的地点，其他的保山、德宏、临沧等产区想与这两家国际巨头交易就必须拉到普洱市去排队等候，且实行的是“户口制”，也就是说不是随便谁都可以与这两家交易，必须是得到两家企业许可的商户才可以按号数来交易，拉到地点后还必须检测、杯品、抽检等一系列手续合格才可以交易，在这个过程中拒收也是常态化。

省咖啡行业协会副会长胡路介绍说，咖啡的收购价格一般国际规则是根据国际咖啡期货价格来报，在此价格线上下波动。他看不懂的是，国际巨头长期对云南咖啡的报价低于国际期货价格，其中原因他还在寻找。

云南咖啡出路何在？


中国咖啡工程研究中心的陈振佳博士介绍，世界咖啡的黄金产区位于南北回归线与赤道之间，云南咖啡产区也在这个黄金带内，无论是海拔、温差、糖分等硬条件都与哥伦比亚相似，因此具备高品质咖啡产区的硬件。

但在田间管理、优良品种选育以及重视程度上距离哥伦比亚还有很大距离。因此在思考云南咖啡战略决策的时候，面临三个选项：与我国其他的几个咖啡产区海南、两广、台湾一样，摒弃咖啡规模化种植，只保留观赏和研究面积；其二，向低端看齐，自生自灭；其三，精品化道路。

如果放弃上述前两个选项，那么云南咖啡走精品化道路就需要大量的战略决策和实施手段，比如国家级别的咖啡研究机构、统一的咖啡政策执行与决策机构、保护性质的收购价格指导、咖啡工业化相关产业政策等等一系列政策、法规。云南咖啡的精品化道路，我们准备好了吗？

（来源：文/图 云上融媒记者 雷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