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看新闻的我今天才知道，前几天加拿大连锁咖啡馆品牌Tim Hortons的中国子公司（Tims中国）接受了腾讯的投资，希望能借助企鹅的资源开拓中国市场。
如果你不知道Tim Hortons是做什么的：它是加拿大排名第一的连锁餐饮企业，80%的加拿大人每月至少光顾一次，堪称枫叶国的招牌企业甚至社会文化的一部分。主要产品为咖啡、茶和以咖啡为基底的特色饮料，也提供甜甜圈、天趣饼（一种油炸球形甜品）、百吉饼和三明治等新鲜烘焙食品。
看起来有点好吃如果腾讯投资实体咖啡馆不让你感到意外，那再告诉你一件事：Tim Hortons和汉堡王（Burger King）是一家人。早在2014年，两家公司就合并为国际餐饮品牌公司（Restaurant Brands Internatio
nal Inc., "RBI"）。但更让人意外的是，RBI的间接大股东3G Capital是一家巴西公司。还记得上世纪巴西联合中南美咖啡产国在美国打广告促进咖啡消费吗？今天，巴西公司直接下场控股了北美的大型咖啡企业。但这家公司的厉害之处远不止于此。3G Capital不仅是啤酒巨头百威英博的大股东，还联合巴菲特收购了亨氏，后来又将卡夫食品收入麾下。没错，在汉堡王买薯条附送的亨氏番茄酱，厨房调味品架子上的味事达酱油，还有夏天傍晚手里冒着丝丝凉气的哈尔滨啤酒，背后都有这家巴西公司的身影。
比起3G Capital这家公司，我更想写写创始人豪尔赫·保罗·雷曼（Jorge Paulo Lemann）的人生经历和处世哲学。雷曼是巴西首富，巴菲特称其为“世界上最好的商人”，《基业长青》作者柯林斯也说，雷曼的经历毫不逊色于沃尔特·迪士尼、亨利·福特、山姆·沃尔顿、盛田昭夫以及乔布斯等商业天才的故事。
好了，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1939年。那一年，雷曼在里约热内卢出生了。因为爸爸是瑞士移民，雷曼拿着巴西瑞士双重国籍。但这并不是一个快乐富二代的故事——14岁那年，爸爸车祸去世，妈妈把雷曼拉扯长大。1959年，雷曼被哈佛大学经济学专业录取。尽管雷曼说自己被哈佛录取是因为网球打得好，他显然在学习上很有天分——雷曼一边从教授、学长那里收集信息提前了解课程内容，一边研究过往考试题摸索教授出题规律，三年就毕业了，就因为讨厌波士顿的天寒地冻而想念里约的阳光和海滩。网球打得好也是真的。毕业之后，雷曼成了职业网球选手。他拿了五次巴西冠军，参加过两次戴维斯杯，还代表巴西打入温网。
但在温网比赛中，雷曼惨败于美国选手Do
nald Dell。赛后他立即决定放弃职业网球选手这条路，因为他认为自己没法成为全球前十，及时止损是最好的做法。这种评估潜在收益后果断放弃那些看着还可以的选项、把时间精力集中在少数几件事上的理念，也为他日后的事业方向埋下了伏笔。结束网球生涯后，雷曼在《巴西日报》写过财经专栏，在瑞士信贷做过实习生，也在高盛做过经纪人。32岁那年，他创立了合伙人制经纪公司Garantia Brokerage（加伦迪亚），并照着高盛的样子一步一步把它打造成了巴西本土的顶级投行。不盲目追求创新颠覆、模仿业内顶尖公司是雷曼的核心理念之一。他认为顶尖管理者们，比如通用电气的杰克•韦尔奇和沃尔玛的山姆•沃顿，已经把管理艺术发展得很完善了，不需要再发明创造，人们需要做的就是选择其中几种然后彻底地贯彻实施——“能创造价值的创新固然有用，但复制成功案例更加实用”。44岁那年，雷曼迎来了事业的重要转折点。那一年，加伦迪亚控股了连锁零售企业Lojas Americanas（洛加斯美洲），从投行业务拓展到企业经营。Lojas是里约证交所上市企业，曾经风光无限，但随着业绩连年下滑，市值也搭上了跳楼机，1982年时已经只剩3000万美元。但雷曼发现，Lojas的净资产远高于市值，光是名下不动产的价值就接近1亿美元。也就是说，即便经营不善，股东也能通过出售房地产获利。所以加伦迪亚不断增持直到获得70%的股权，并委派员工卡洛斯•阿尔贝托•斯库彼拉（Car-los Alberto Sicupira）出任董事长兼CEO。尽管是第一次尝试企业经营，斯库彼拉在Lojas彻底实践了加伦迪亚的经营哲学——模仿。他给全球的零售连锁巨头写信请求拜访学习，后来和沃尔玛创始人山姆•沃顿成为朋友，并把沃尔玛的管理和文化复制到了Lojas。斯库彼拉像修剪指甲一样削减各项支出，并给每名员工制定业绩指标。一旦改革受阻，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淘汰不适应的员工：几个月内，他裁员6500人，占了总员工数的40%。他还开除了大批管理人员，并大胆启用年轻人。公司运营情况明显改善，一举翻身。收购六个月后，Lojas的估值已经翻了三倍。今天Lojas依旧是巴西最大的连锁零售企业之一。
感受过雷曼无情铁手的可不止Lojas。1998年巴西股灾，雷曼把加伦迪亚卖给瑞士信贷后成立了开头提到的3G Capital，专注企业并购。2002年，3G Capital已经通过并购整合了南美啤酒行业。65%的巴西市场，80%的阿根廷份额，还有巴拉圭、乌拉圭和玻利维亚的绝对垄断地位——3G Capital旗下的Ambev是当之无愧的南美霸主。2004年，Ambev跟比利时老牌啤酒商Interbrew合并为英博集团（Inbev）。普通财务投资者可能会安静地持股等分红，但3G Capital一直在公开市场上增持，并于2005年底取得了英博集团的控股权。2008年，英博集团又跟Anheuser-Busch（安海斯-布希）合并为百威英博，并继续在全球范围内吸纳新品牌。老板的私人飞机？每周的免费啤酒？各种福利？全部取消。出差只有经济舱和经济型酒店，没有免费啤酒，取消彩色打印，冗余员工全部开除，这样就有更多钱来奖励业绩优异的销售人员或者给分销商返点了。
像这样专注于特定行业的连续并购，是因为雷曼认为不同行业的投资项目过多会分散资源并导致投资收益无法最大化，正确的做法是把时间精力集中在效益最大的有限几个投资项目上——3G Capital团队会寻找那些庞大、臃肿、低效的目标，并购后削减成本、提升效率、改善毛利水平和现金流，为下一次并购做足准备。这个“专注”理念是不是跟巴菲特的“能力圈”有异曲同工之妙？实际上，两人在吉列公司董事会上相识后，很快成为了朋友兼合作伙伴。2013年， 3G Capital和巴菲特联手收购了老牌调料企业亨氏（Heinz），后来汉堡王和Tim Hortons合并，巴菲特也提供了资金支持。
亨氏的招牌产品是亨氏番茄酱。这个酱在欧美人心中的地位大概不亚于老干妈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不过，精明强悍如雷曼也会踩坑。2016年，百威英博又收购了全球第二大啤酒商南非米勒（SABMiller），成为了行业巨无霸。但这次收购让百威英博背上了超过1,000亿美元债务，而投资人对巨额债务的隐忧导致股价连年下滑。自从收购以来，市值已经跌去三分之一。
百威英博与南非米勒旗下的品牌高估值、巨额债务和乏善可陈的业务——除了百威英博，卡夫亨氏也在合并之路上颠簸晕眩。这次一起踩坑的还有股神巴菲特。亨氏本身品牌悠久、收入稳定、现金流强，在3G Capital的整合下，市值是不断攀升的。转折出现在跟卡夫食品合并之后。2012年，老牌快消品企业卡夫（Kraft Foods）被拆分为零食业务（snack brands）和副食业务（grocery brands）。副食业务保留了卡夫（Kraft Foods）的品牌名单独上市，但业绩不佳，股价也不断承压——规模大、效率低、成本高，3G Capital喜欢的样子卡夫都有。
中间圆圈里的品牌被拆分为了亿滋国际（Mo
ndelez International）。你没看错，麦斯威尔也是其中之一。很快，亨氏和卡夫换股合并了：亨氏原股东（3G Capital和巴菲特的伯克希尔公司）持股新公司51%，卡夫原股东持股新公司49%。合并后的卡夫亨氏（Kraft Heinz）市值接近1000亿美金，预计年销售额290亿美元，是世界第五大食品企业。3G Capital发挥特长，通过流程改进、自动化生产、裁员等手段把毛利率提升到了31%。但美国消费者对天然、有机、少添加食物的偏好导致传统包装食品企业的市场份额不断萎缩。而亚马逊、沃尔玛、克罗格、好市多等巨型销售终端企业纷纷上架自有品牌，也不断挤压着卡夫亨氏的生存空间。销量低迷、收入下滑、用户认可度低，并购溢价提计的商誉连年萎缩。跟2017年2月的峰值相比，卡夫亨氏的股价已经跌去近75%。巴菲特也坦言自己在卡夫收购案中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出价过高。
这不，刚查了下福布斯富豪榜，雷曼从2019年的37位（246亿美金）掉到了2020年的129位（132亿美金）。经济衰退中的资产缩水，可能是我和亿万富翁仅有的共同点了。
账面损失多少让我有些焦虑，但对雷曼这样的顶级富豪来说可能完全不是事儿——“金钱是衡量企业运营成功与否的简单方法，但金钱并不能令我着迷”。跟金钱相比，雷曼更看重商业成功和培育人才。除了备受称道的经营天赋，他在人才发掘和培养上也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和方法。招人的时候，雷曼会刻意寻找PSD特质——Poor（贫穷）、 Smart（聪明）、 Deep Desire to Get Rich（强烈的致富欲望）。比如出身普通但聪明勤奋的斯库彼拉和马塞尔•赫尔曼•泰列斯（Marcel Herrmann Telles），就在雷曼的提携下从加伦迪亚的普通员工成长为3G Capital的创始合伙人。如果想为雷曼工作，大概得做好修福报的准备，最早下班的人一定是大家耻笑的对象。享受福利却不干活？等着被开除吧。表现前20%的人有奖励，中间70%可以留下，后10%的收拾走人，然后他们的奖金会分给前20%的优秀员工。觉得这似曾相识的“拼搏进取”“付出精神”“狼性文化”听着有点胃疼？可是如果老板无比大方、钱充分到位了呢？1994年，加伦迪亚净利润为10亿美元，雷曼把其中90%作为分红发给了322位员工。也就是说，平均下来每人拿到了280万美金。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年轻合伙人和员工获得大量现金后，奢靡享受之风逐渐弥漫加伦迪亚，也为日后的衰落埋下了伏笔。不过那个时候他的关注点已经转向投资并购，所以干脆地套现离场了。而那些经受住金钱和时间考验的年轻人则跟雷曼一起走向了更大的舞台。比如斯库彼拉和泰列斯等人，成了合伙人，更在多家上市公司担任要职，还一同跻身福布斯富豪榜。在公司之外，雷曼、泰列斯和斯库彼拉成立了Estudar助学基金会，向就读于世界最知名大学的年轻新秀们提供奖学金。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成为了巴西政、商、学界领袖，钩织出一个巴西精英网络。雷曼还单独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不仅致力于培训巴西公立学校教师及管理人员提升教育质量，也跟斯坦福大学等美国院校合作成立企业家精神及创新研究中心。从教育到商业，全覆盖。
对人才的重视可能源自永续经营这一梦想。对有些人来说，永续经营就是事业在子孙后代之间不断传递。雷曼、泰列斯和斯库彼拉没有这个打算，泰列斯甚至从生物统计学的角度给出了解释：“每年我们公司都能收到7万个实习申请，我的基因真有这么强大，能让我的孩子在这7万人里脱颖而出吗？我不相信遗传奇迹。”三人协议规定下一代不得进入公司工作，最多实习一年，公司管理只能交给最优秀的职业经理人。现今3G Capital旗下跨国公司的很多高管就成长于三人的Estudar助学基金会：他们经历了苛刻选拔和精英教育，在3G Capital的庞大产业中一显身手，也回馈着这个平台。虽然不能进入自家商业帝国，家族后代很早就开始接受成为称职股东的培训——他们系统性地学习金融和财务知识，在经济学家丹尼·拉博波特（Dany Rappaport）的协助下学习如何管理一个小型投资基金，还定期听行业顶尖人士分享工作经验，以增进对职业经理人的理解和认知。
当个优秀的富二代也不容易啊在他们三人看来，建立良好的制度使得企业在任何领导人带领下都能蓬勃发展，才是真正的永续经营、基业长青。关于商业奇才雷曼就先聊到这里吧。对他和3G Capital崛起过程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读一读《Dream Big - 3G资本帝国》（此处可以有赞助）。这篇拖了很久，写着写着恍然发现RBI旗下的另一家餐饮企业Popeyes居然已经开出第一家中国分店了。没错，就是那个巨多人排队哄抢，有人因为插队被捅死，还有人得知已售罄拿枪指着店员的网红炸鸡品牌（此处也可以有赞助）。
不愧是有着优良排队传统的魔都好啦，约朋友吃炸鸡去喽。掰。参考资料：获腾讯亿元投资后，“加拿大国民咖啡”Tim Hortions接下来怎么走？何丹琳2550亿美元啤酒并购，雪花、哈啤好几个中国啤酒商又要换老板了，好奇心日报你不知道的餐饮巨头：营收规模已超过百胜餐饮(YUM.US)，“汉堡王”只是其第二大业务，市值风云，扶苏3G资本：“巴西高盛”如何炼成，证券市场周刊，石伟5000亿市值蒸发！巴菲特和3G资本的滑铁卢，另类投资学院卡夫亨氏评级遭降至"垃圾级" 巴菲特两天亏了10亿美元，新浪美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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